被夢吞噬的人啊
(崔勝澈S.coups x 尹淨漢Jeonghan)
01
有時尹淨漢會覺得自己快被夢想吞噬了。
大家的夢想，他們的夢想，他的夢想。
還有他。
他。
還有，他。
『我是被夢吞噬的人啊
故作姿態卻還是徬徨
享受掌聲也擁抱目光
又有多少真讓人成長』
舞台的光偶爾會亮得使他暈眩。
淺粉色的頭髮在光照下，成為一縷一縷金色的絲線，用定型液梳成俐落的西裝頭。
在這樣聲勢浩大的頒獎典禮上，偌大的舞台總是讓他不自覺地恍惚。
在他站在某一端舞台的邊緣，看著頂上的燈具停滯下來時，忽然有隻手臂從後頭搭上他的肩膀。
來自對方過於激動的動作讓尹淨漢踉蹌了一下，稍稍往前低了身子。
「走啊淨漢，去跟大家打招呼！」
是崔勝澈。
他也沒等懷中的人反應過來，將人扒拉著肩頭就轉身朝舞台中央跑去，被他大力圈著頸項的尹淨漢只好跟著跑起來。
他被崔勝澈鬧得笑了開來，在尹淨漢被一邊耳機阻隔了一些的聲音中，他聽見他們的笑聲和台下粉絲的尖叫聲交織在一起，耳邊刮過細微的風聲、音樂聲、遠方成員們的嘻鬧聲，全都被包裹在這個太過遼闊的空間裡。
有時尹淨漢會覺得這樣過於閃爍的世界使他暈眩。
02
那名大邱少年當年並沒有想過自己會站在這裡。
當人們問起他如果沒成為藝人會選擇什麼職業，他總是笑著回答，那時想當體育老師。
然而他其實早已快忘了，在踏上這條路前的自己是什麼模樣。
『你是孤獨自卑的人嗎
還不確定要成為誰吧
聽著別人不經意的話
但又讓誰真的滿意啦』
在離舞台盡頭有些距離的地方，遠遠的看見那人站在那裡，望著茫茫燈海。
他視力又不好，崔勝澈心想，看在他眼中或許是像海一般的光。
他不喜歡尹淨漢站在離自己太遠的地方，尤其像這樣廣大的舞台上，有時不經意依循他身後找到他的身影，看上去像極了下一秒就會被光吞沒的樣子，讓崔勝澈感到很害怕。
他好害怕尹淨漢會突然消失。
消失在光之中。
從後頭突襲尹淨漢時，對方被嚇了一大跳，望向他的眼裡閃亮亮的。像是將台下的光點放進了他眼中。
「哇啊、不要突然拉著我就跑啊！Coups！」
「走啊淨漢，去跟大家打招呼！」
那人在他臂彎裡燦爛地笑著，如果不是他現在抓了這髮型，崔勝澈或許就會上手揉亂他平常鬆散柔軟的髮絲。
他實在太喜歡尹淨漢了。
但最近的尹淨漢，好像總是在想著什麼。有時看他一個人待在房間裡，關著燈躺在床上毫無動靜，站在房門口問他要不要出來跟大家聊天卻得到搖頭拒絕時，崔勝澈突然覺得自己離這個人有些距離。
如果可以知道他在想什麼就好了。
——如果他可以，不要離開我就好了。
沒來由地，最近的崔勝澈似乎也在想著關於尹淨漢的事。
03
尹淨漢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站在咖啡廳吧檯內的咖啡機前，細心地料理咖啡豆。
玻璃門被推開，風鈴響了起來。
他抬頭望了一眼，是穿著休閒的崔勝澈，外頭的風吹進來炎熱的氣息，多半是至夏，使男人的額角滲出汗珠。
夢裡的他似乎也知道這個人，熟識的和他打著招呼。
他也聽見了，夢中的自己稱呼對方為「老師」。
『我是品嚐失敗的人啊
沒有成為想要的模樣
有著事與願違的遺憾
包裝無能為力的悲傷』
「我們最帥的咖啡師今天班上到幾點啊？」
崔勝澈選了吧檯前的位置坐下來，雙手撐著下顎問著尹淨漢。
「今天會上到關門喔，可是老師明天還要上課，要早點回家休息才行呢。」
尹淨漢笑著說，將黑咖啡放在他面前。
「我想跟你一起回家。」崔勝澈壓低了聲音，讓低沉的嗓音聽上去更加性感。
夢裡的尹淨漢假裝聽不懂，呵呵地笑了。「我才不要呢，我明天還要上班，不能陪老師胡鬧。」
「我不會胡鬧！我就只是想明天早上能送你來開店。」
面對崔勝澈的承諾，夢中的他貌似已經應付過好多遍，但他還是願意放任他。因為尹淨漢聽見自己答應了。
醒來之後，看著宿舍的天花板，尹淨漢的意識還沒回過神來。
「怎麼醒了？」
耳邊傳來那人迷濛低啞的聲音，尹淨漢感覺到崔勝澈正瞇著眼睛盯著自己。
「沒什麼，只是做了個夢。」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描淡寫。
「夢見什麼了？是噩夢嗎？」崔勝澈的聲音聽上去非常好奇。
尹淨漢卻只是笑著想了想，「不是，……算是好夢吧。」
「那夢見了什麼？」
「不告訴你。」
「喂。」
「晚安勝澈。」
「喂尹淨漢！」
04
那天上班車上，尹淨漢坐在崔勝澈身旁。
「你後悔過嗎？」
冷不防身邊忽然輕聲冒出這麼一句，崔勝澈嚇了一跳，轉頭去看靠在自己肩上，讓他以為睡著了的那人。
尹淨漢閉著眼，表情無波無瀾，看上去像是沒說過話一樣。
染深的頭髮被窗簾的光影攬出一波光環，像極了天使。
『誰不是繞了點路才能站在這裡
我們各憑勇氣
任情緒遊走一邊調整呼吸
我還在努力』
「你剛剛說什麼了？」
「我問你後悔過嗎？」
「對什麼？」
「全部。」尹淨漢依然闔著眼睛，沒打算睜開的樣子。「對夢想，對你現在面對的一切。」
「不後悔。」崔勝澈認真的說，「但想過。」
「想過什麼？」
「如果當時沒有成為練習生、沒有來當藝人……如果我，沒有遇見你。」
尹淨漢狀似安穩的呼吸聲頓了一下。
他突然將頭往身邊的人懷裡鑽，頭髮被蹭得有些亂，崔勝澈只好抬手給他梳理整齊。
「……嗯。我最近也在想這件事。」
「然後呢？」
「我還是覺得現在也不壞。」尹淨漢說，嘴角勾了起來。
他又接著說，「而且，有你比較好。」
崔勝澈透過窗簾的縫隙望了望外頭掠過的街景，眼中流轉了一些思緒。
接著他轉了回來，低頭親在了尹淨漢依然沒掀開的眼皮上。
對方聽他說了一句話，讓尹淨漢睜開眼望向他。
崔勝澈背著光面朝他，像以往那樣笑著。
他聽見他說。
「我有你就很好。」
05
在當天的行程結束後回到宿舍房裡，崔勝澈洗完澡後回到房間，發現尹淨漢還濕著頭髮躺在床上滑手機，默默的走過去拉他起來替他擦乾頭髮。
「淨漢最近很不安呢，為什麼？發生什麼事了嗎？」
尹淨和放下手機，闔上雙眼感受著對方的手指揉過自己的髮絲。
「嗯，也沒特別發生什麼。只是偶爾會有點懷疑自己選擇這條路真的是正確的嗎？」
「是正確的嗎？你覺得？」
尹淨漢沉默了下來，頭髮不知不覺被擦乾了，崔勝澈停下手上的動作，從後面抱住他。
『你是溫柔堅強的人嗎
承受錯誤、自責的重量
還未閃爍委屈的淚光
早已撫平刺耳的喧嘩』
「對我來說是正確的喔，淨漢。」他靠在尹淨漢耳邊輕聲道，「雖然經歷了很多困難，但是現在能和孩子們，還有和你在一起，對我來說真的是非常幸運的事了。」
「我知道。我也覺得很幸運。」懷中的人笑著說。
「特別是遇見崔勝澈這個人，我很感謝。」
他感覺身後的人更加環緊了手臂，對方的心跳壓在自己的背上，炙熱地跳動著。
「勝澈啊，你相信人的緣份不會因為際遇不同就錯過嗎？」
沒等到對方回答，尹淨漢又逕自接著說，「我相信喔。就算我們當初沒有成為練習生、沒有當上偶像，我們還是會相遇，我還是會在某個夜晚，像這樣和你坐在床上說話。」
崔勝澈當時聽他說著，忽然覺得，自己實在太愛這個人了。
如果他們是在別的地方，那裡沒有舞台，沒有為他們尖叫歡呼的掌聲和喝采，只有過著平凡生活的他們。在那個樸素到讓人感到無趣的生活中，某一天，或許在某個普通的午後，某個平常的街角，崔勝澈還是會遇見尹淨漢。
他們還是會相遇。
還是會相愛。
這就是緣份。
「我也相信。」崔勝澈轉過了尹淨漢的臉，溫柔的吻了上去。
「我一直相信你會出現。」
06
尹淨漢在夢見了練習生時期的他與崔勝澈。
他記得剛進公司的時候，是怕著崔勝澈的，總是有意無意地躲著他。當時跟大家還處得很生疏，本就沒怎麼和其他練習生玩在一起，偶爾和洪知秀說著話時，那名少年經過他們身邊，他甚至還會提著心突然停下話頭。
崔勝澈是個很好的領導者，從以前開始就總和每個成員玩得很好，和男孩們勾肩搭背遊戲的模樣，笑得燦爛，宛如夏日裡的豔陽。對那時的尹淨漢來說，有些亮得太刺眼。
他不敢和崔勝澈獨處，也不敢直視對方的雙眼說話。
『有多少委屈渴望被人傾聽
你能否經歷
對彼此失望於是討厭自己
我們一樣可惜』
直到某天，宿舍在偶然間只剩下他們兩人。
中午時崔勝澈走進房間說他要煮泡麵，問尹淨漢要不要吃，他可以一起煮。尹淨漢說好，也跟著他到廚房裡幫忙。
一邊煮著麵，崔勝澈也沒看他，像是聊著日常般語氣輕鬆的問他「你為什麼總是躲著我？」
尹淨漢嚇了一跳，語無倫次的解釋了很多他現在也記不清的理由。沒想到對方聽著聽著就笑了，笑得像是平日裡那樣爽朗，被這樣的崔勝澈所感染，將心裡想的事說出來後，他竟也跟著露出笑容。
「我明明是很喜歡淨漢的，從你一入隊，我就想，這孩子長得真好看啊。」
崔勝澈說，轉頭望向尹淨漢，抬手揉亂他的頭髮。
少年眼中星光流轉，尹淨漢感覺自己的世界從與他對視的那一刻開始起了變化。
尹淨漢從好久以前就喜歡上崔勝澈了。
從好久好久以前。
從夢中醒來，他對上了崔勝澈在黑暗中依然閃爍的雙眼。對方躺在自己床上，用手臂支著頭看他。
「怎麼沒睡？」尹淨漢還沒從夢裡的時空緩過來，視線有些茫然。
「你在夢裡叫了我的名字。」崔勝澈笑著說，「夢見什麼了？」
尹淨漢不免感到害臊，轉身背對他，「夢見Coups被怪獸吃掉了。」
崔勝澈看他這樣感到有趣，壓低聲音笑著從後頭抱住對方。
「那我們淨漢一定很心疼吧，真是一場噩夢啊。」
「沒有，我很開心。」尹淨漢的聲音被棉被掩得有些模糊不清。
「呀！你也太沒心沒肺了。」
「沒辦法，每天就已經一直看著你了，夢裡還要見到你。我好膩啊崔勝澈。」
聽見這句話，身後的人頓了一下，在尹淨漢以為他要鬧脾氣的時候，他又開口了。
「喔——我也知道淨漢總是在看著我呢，真是喜歡我啊我們淨漢。」
尹淨漢的耳朵都紅了，把棉被又拉上去更多。「你別再說話了，我要繼續睡了。」
真可愛啊。崔勝澈想著就低頭親了下對方的嘴角。「嗯，晚安了。」
07
有時尹淨漢會覺得這樣過於閃爍的世界使他暈眩。
但他又是這麼的喜歡這裡，喜歡每個人，喜歡他。喜歡他。
在燈海之中，朝他快步走來，攬過他的肩膀或者腰際，壓著頭低聲在他耳邊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又或者在睡前，靠在他枕邊唱著不知道名字的歌曲。那樣的崔勝澈啊，多美好的一個人。
如果當時沒有選擇這條路，他們現在各自會在什麼地方呢？
他不知道。
但好像也沒有必要找出答案。
也許不管在哪裡，崔勝澈也只會在自己身邊了。尹淨漢在心中暗自下了個狂妄的結論。
『你可以原諒我嗎
我也想為我所愛的負責阿』
剛進門時燈都關著，崔勝澈想自己可能是第一個回來的人。他沒有開燈，就這樣走進房間。
尹淨漢躺在他床上，用棉被把自己包裹起來，安穩的熟睡著。
他也不訝異，爬上了床，小心地躺了下來，就這樣盯著他的睡臉看。
尹淨漢究竟是多麼美好的一個人。
有著世俗在他眼中留下的痕跡，又美得不像是這個世界值得擁有的人。
有時候只是看著彼此，都會掉下淚來。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緒，他也搞不懂了。
他想尹淨漢是說對了，他們的確來不及。偶像追求的那些名氣、聲望、能力，為了那些，他們總是相信著這是自己希望的道路，但事實上，他們也只能告訴自己是深信著那些的。逐漸放棄思考、放棄追朔一切可能動搖夢想的心聲。
也許在心中的某個角落，其實知道這些並不全是自己想要的。但必須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告訴自己和身邊的夥伴，我想要啊，好想要。好像這樣就能修改自己那些「錯誤的想法」。
人越生活，追求的會越來越少。到最後，只要能夠生活，這樣就行了。
總有一天，也許他們也會到了不夠年輕、年輕到還有著想透所有念頭的勇氣。
到了那個時候，如果他還能看見尹淨漢，不是以任何將就的情緒去面對他們的感情，甚至是愛到能夠超越戀人的感情，成為能一同面對衰老的關係。
到了那個時候。
如果崔勝澈在他眼中也是那樣就好了。
當有一天，終於是由我們來吞噬那些真真假假的夢境。
到了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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